第二天一大早,秦南歌就起来了,她可还没忘记,在这秦府之中还有一位老太太,昨日酒席过后,二姨娘派人过来传话,说是今日时候有点晚了,老夫人歇下了,叫她明日千万记得去给老夫人请安。

    此事就算二姨娘不说,她也是不会忘记的,可是她说了,便会让人记得她的好。依着秦南歌昨日的一番观察,这个二姨娘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北方人的利落劲儿,虽说行事略有霸道,但对人倒也客客气气。因昨日是她父亲纳妾的日子,竟还高兴得多喝了两杯。秦南歌就纳闷儿了,丈夫娶小老婆,真那么值得高兴吗?其他几位姨娘看起来都笑的很勉强呢...

    所以说,要么这个二姨娘是真大度,要么就是手段高明深不可测。不过目前来看,秦府后院还算太平,几位姨娘各有千秋,但看起来对林湘容也算尊敬。想来,秦昊的官运亨通和林湘容的治宅有方也是脱不了关系的。可见这位二姨娘也有点本事,她最好就如面上所表现的那样,真的是宽容得体才好,秦南歌一点都不想拿宅斗的剧本。

    吃过早膳后,秦南歌便带着两个丫鬟去往舒仁堂,路上遇见一同前来请安的五位姨娘。只见那新晋美娇娘害羞地跟在最后面,身着一身艳丽的桃粉长裙,高盘的宝髻衬托出她那纤长的脖颈,肌肤白皙如雪,颈间似还有淡淡的红痕,瞧着像是已经用粉轻轻盖过一层,但并没有完全遮住。秦南歌眼角余光轻轻扫了她一眼,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三姨娘带着几人向着秦南歌微微福了福身子,“大小姐这么早就起来给老夫人请安呐?也不知道昨晚睡得可好?”

    秦南歌点头回礼,“一切尚好,昨日宴散本就已晚,为了不打扰祖母休息,便没有前去请安,今日起早些也是应该的。”说完,秦南歌便抬脚继续向老太太的住处走去,三姨娘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只是带着几位姨娘跟在她的身后。

    没过多久,便到了老太太居住的松仁堂。门口的丫鬟连忙进去通传,只见屋内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此人正是老太太的心腹麼麽,孙麼麽。

    她笑着上前,福了福身子“大小姐来了,老夫人听说昨日大小姐回了府,今日一早就在屋里等着,却没想到大小姐来的这般早,老夫人还在用早膳呢,您请随奴婢进屋。”

    秦南歌走到门口,便有丫鬟打了起帘子,待她踏入屋中,便见两个丫鬟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碟,而老太太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掀着茶盖,面无表情地喝着茶。

    “孙女,拜见祖母,孙女不孝,这些年未能常伴祖母膝下,还望祖母不要怪罪。”秦南歌进屋之后朝着老太太就是一个大礼叩拜下来,老太太倒是没有想到,秦南歌自小在那乡野长大,竟还能有如此周全的礼数,面色却也放了些柔和。其他几位姨娘跟着福身见礼,便站于一旁没有多话。

    “起来吧,这些年难为你的一番孝心,既然回来了,便好好学学这府中的规矩,你爹他现在可是户部尚书了,你身为嫡女,一言一行皆代表我们尚书府,切记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不可辱没了我秦家的门风。”

    老太太放下茶盏,淡淡的开口,似乎对于她的回来并没有多大的欢喜。

    “是,孙女谨记祖母的教诲,定当好好学习。”秦南歌自始至终都低头盯着眼前的地面,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祖孙俩人本就分开了数年,原本就没有多大感情,就算小时候有什么祖孙情谊,过了这么些年,也早就淡了。

    只听老太太继而又开口问道“你这脸,到底伤的如何?当初那妙音寺的方丈派人来信说,你途中遭遇了劫匪,好在有梵音大师路过救了你一命,可这脸,却是被划伤了。我听湘容说,她每年都派陈麼麽给你送药,却不见好,姑娘家家的,这脸若是毁了,以后怕是难以说亲了。”

    老太太这话虽是关心她脸上的伤,却听不出任何心疼之意,秦南歌微微抬头,低声道“孙女这伤,怕是不好治,当初那歹人的刀上抹了毒,孙女虽然捡回一命,但看过的大夫皆说解药难配,中了这毒虽是伤疤难愈,但对身体确是无害,这些年孙女也都习惯了,若是嫁不出去,便在这家中做个老姑娘,侍候祖母与父亲一辈子。”秦南歌当然不能告诉她,她已经找到了解毒之法,毕竟那下毒的人,她都还没有找到。

    “那怎么能行,我老婆子不缺人照顾,倒是你,若是因此嫁不出去,别人还指不定怎么在背后议论我尚书府,你的那些妹妹们,还怎么说亲?长姐未嫁,她们如何能嫁人?”

    老太太一听这话,语调便高了起来,一旁的孙麼麽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怎么说这大小姐从小失了母亲,而后又毁了容貌,也甚是可怜。老太太非但不安慰,语气还略带指责,这可就伤人心了,“老夫人,这大小姐此前一直在那夷华山上,那里的大夫哪有京里的好,纵使二夫人派人送去再多药材,大夫医术不济也是无用,老奴觉得,要不让老爷请宫里的太医瞧瞧,兴许,还能治呢?”

    “你是要让太医院知道我秦府出了一个容貌尽毁的嫡女吗?这万一治不好,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我们秦府的脸面往哪搁?”孙麼麽被老太太的一句话问地一时语塞,这秦南歌好歹也是萧家的嫡外孙女,虽说这些年因为一些事情,老太太和那边几乎是断了往来,可这毕竟是姻亲,老太太这番话,可着实是不讲情分了些,这让大小姐如何自处。

    如果是以前的秦南歌,此时可能会因为老太太的这番话难过地去撞墙,这脸又不是她自己拿刀划的,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啊,一大早过来请安没有听到一句好话,饶是秦南歌装的脾气再好,此刻心里也是火冒三丈了。

    不待她开口,便听门外一阵人声传来“老太太何必为此伤神,这大小姐刚刚回来,想必精神都还没缓过来,今晨听说她一早就来给您请安了,倒是媳妇儿来晚了,有如此孝顺的孙女,可是您的福气,您呀,关心小辈的终身大事也不可急坏了身子,让孩子们心疼。”话音刚落,只见门帘挑起,二姨娘林湘容带着自己的丫鬟款款步入厅中,满脸笑意。

    老太太经她这一番话之后也顿觉自己说话语气是有些不妥,连忙换了一副笑脸“哪是你来晚了,是这孩子有孝心,来的早。”一句话,便把刚才略显尴尬的气氛轻轻揭过。

    二姨娘上前,拉着秦南歌在老太太下首坐好,老太太这才发现,这大孙女进来好一段时间了,她也没有叫人看座,好在这二姨娘会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