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苏禾话音刚落,西侧的房门就被打开了,为首的老人精神矍铄,八撇的山羊胡子已经花白,他个头不高,脸上带着笑容。想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有才先生的,与一般的读书人不同,眼神流转间多了点商人的精明市侩。岳苏禾松了口气暗想她的决定或许可行。

    老人身后跟着的还是熟人,替她招祸的男人—贺知非,贺知非已经十八,因为常年与书本相伴,不像庄稼人的黑瘦干练,反倒是肤色润白,眉目俊朗。

    岳苏禾对他的印象不好,垂着眼不想看他。

    贺知非见了岳苏禾欲言又止,见岳苏禾不欲搭理之后,面上多了几分受伤,他拜会过恩师,带着一脸不虞的陈荷花辞别而去。

    二人离开后岳苏禾说明来意,不想魏有才并不同意,他这人确实爱财,但骨子里尚存的点点文人的清高让他对女子本能的轻视,见他确实无意收下自己,岳苏禾也不强求,此路不通她再找它法就行,她并不气馁。

    之前是她想当然了,她无权无势,时人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除非出生世家大户,或者家中有钱,再不济也要家中有人进学,否则平民女子难有机会识字。岳苏禾三样一样不符,要想识字实在太过艰难,只能另辟蹊径。

    这一日岳苏禾陪陈兰上香,母女二人走了许久的路才到达一处庵堂。

    山中清风吹拂,破旧的庵堂掩于乱木枯草之中,颓败异常。

    陈兰神色激动,她拉着岳苏禾敲响了庵堂的门,不过片刻就有一女尼开门而出,见是陈兰目露笑容。

    净月庵是个毫无名气的小庵堂,房屋破败却打扫的非常干净,不大的地方只有师徒二人,徒弟法名净慧,师傅法号明心,陈兰要找的人就是明心师太,这几月她看女儿为识字奔波,就不见成效这才想着到庵堂一试。

    陈兰垂头道明来意,明心师太只是看了岳苏禾一眼,淡淡问道:“识字为何?”

    岳苏禾并不隐瞒:“看懂家父留下的手札,挣得家业让我娘安享晚年。”

    明心不语,半响才道:“庵堂破落尚缺人打扫,如你愿意明日过来吧。”

    岳苏禾大喜,跟着陈兰添了香油钱,又对明心躬身拜了几拜。

    木鱼声不断,岳苏禾知道她的认字大业总算有了进展。

    就这样岳苏禾成了净月庵的“扫地尼”,净慧性格活泼,她虽年长岳苏禾许多,却最是话多,岳苏禾的耳朵饱受摧残,却也了解了许多师徒二人的事情。

    原来净慧本是明心捡来的丫头,主子出家后,忠心的丫头干脆也缴了头发,两人修行全凭本心,不进宗门。在这处破落的庵堂,一住就是多年。

    “我娘怎么会知道明心师傅?”岳苏禾问过陈兰,陈兰只是笑而不语,只好询问净慧。

    “师傅当年落难,还是你娘送的医馆,这些年我和师傅承蒙她的照顾。”净慧并未多言,岳苏禾识趣不再多问。

    求学的阶段是辛苦的,岳苏禾夜晚归家,下午上山,风雨无阻。扫了半个月的地之后,明心终于开始教她认字。岳苏禾学的用心,只要有片刻空闲总是以指当笔,写写画画一刻不停。她识字很快,但凡明心说过她总能记住,这些知识仿佛沉淀在她脑海深处,只待一个牵引就能拨开云雾重见光明。

    这样聪慧的学生让明心侧目,她教的更加用心了。岳苏禾心中感恩,她没日没夜疯狂的吸收这些知识。如今认字对她来说已是小事。

    明心学识渊博,又甚爱游历,她的脚步横跨南北,见识了太多不同的的风俗,而她教学并不拘泥于一处,授课之余也会挑一些岳苏禾爱听的说上一二:漠北女子爱骑射,西域女子好纱衣,中原女子好妆面。明心显然很会组织语言,从她口中说出的一切都那么生动有趣仿佛立在眼前,极大的增长了岳苏禾的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