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言与方城在偏厅用膳,席间两人畅谈经商之道与自身理念,言谈间颇为投契,又研议了香料合作细节,一顿酒席直到申时才散。送走方家二人之後,洛昭言又让人请去处理庄内事务,这一番来去,待得空闲时,屋里屋外早已灯火明敞了。

    她回到後院,在自己屋前犹豫一下,还是调转了脚步来到埋名屋中。本该是晚膳时刻,桌上却无菜肴,反而放着白天方城送来的盆植。正对着那并蒂昙花出神的洛埋名回头一见到她,原本黯淡的脸庞刹时绽出欣喜容光,悦声道:「昭言,你终於肯来了?」

    洛昭言心一软,脸sE略缓道:「下午事多,我没有不肯来。」

    洛埋名轻声道:「以後我会收敛些,不让你提心吊胆、左右为难。」

    也就是说,他并不会就此安分了……装病戏弄人一事,与其说自己因而怒气未消,不如说是替他怨怼起命运──接任家主这两年来,里外得埋名指点甚多,更令她了解到他才能卓绝,若他可以拥有更多施展其聪明才智的空间,又怎会在这些小地方上寻找乐趣、聊以解闷?尤其自己无法助他更多,更令她感到无奈颓然,因此虽明知会惯坏他,但洛昭言还是无法厉sE苛责,只能轻叹口气,肃容道:「别失了分寸,也别失礼於人,更别使人受伤,你应该明白什麽是我所不能容忍的。」

    洛埋名眉眼弯弯,道:「谁能b我更懂昭言呢?我应承你。」

    洛昭言面sE这才真正拨晦现霁,不再於此事上纠结。她星夜赶返又经一日酬对和庄务,此刻已现疲sE,走到床沿坐下舒了口长气。她看向那盆昙花,复杂心绪又起,低声道:「再奇特的异株又如何,美好不过转瞬,依旧是同样的命运。」

    洛埋名却是微笑:「方家这礼倒是深得我心。昭言打算怎麽处置这盆昙花呢,是置之不理,还是直接喂羊?」他打趣。

    「唔,以後与方家在生意上应常有往来,放置不理或令其折损都是失礼,就命人好生照看吧。」

    「既然如此,不如便放我这儿由我照顾吧。」洛埋名脸上笑意浓浓,「花开之後我以热海之力灌养,可保花朵不凋不谢,破其昙花一现的规律天X,这样昭言便不会觉得此花看在眼里,刺在心里了吧?」

    「这……热海之力还能这样用吗?」她讶问。

    「掌管生命之力的热海既能使荒芜沙漠成为水乡沃土,维持区区一株草植的生命又有何难?如果你仍是不想让此昙花入你眼界的话,便收入我密室之中吧,足可让你眼不见为净。」

    洛昭言不由得莞尔:「你什麽不让人知道的秘密都往密室里搁,这会儿竟连花也要摆进去。」轻轻触了触微有绽吐之态的花bA0,若有所思道:「花草还是养在气流通畅之所才养得出生气,你就放房里吧,并蒂昙花确实罕见,若可以,我也真想看它永盛不衰的景况。」

    洛埋名目光自她脸上移到昙花上,脸上神情隐晦难辨。

    「今日白天之事,昭言可有任何发想?」

    洛昭言一时不解他话中之意,「什麽发想?」

    「b方说,若你我一开始便毋须交换身分,你得以nV儿身分活着,是否会为了振兴洛家而接受联姻?」

    洛昭言本不曾想过此事,经他一说便认真思忖半晌,迷惘道:「我不知道。如果一开始我们便不需要面对这些困境,也就没有之後衍生出的诸多考验,那麽我们的抉择多半也与现在不同,我会不会仍以振兴洛家为志也未可知呢……」摇摇头敛起茫然之sE,露出炯炯眼神和笑意。「但去想这些又有何用?人的一生有许多事无法只凭自身意志去拣选自己想要的、剔除不想要的,我既已身在此中,该面对的是眼前真实的问题,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也就毋须费心思去想了,不是吗?」

    她此刻的自信坚定神采耀眼夺目,令洛埋名浑身炙热,痴看不已。他低垂眼帘掩住灼热目光,轻声相问:「那麽,你可会想过寻常人的日子?有个人萦念在心,与他结发为夫妻,为他生儿育nV,两人长相左右,白头偕老,共沐晨昏……你可想过这样的日子?」

    「长相左右,白头偕老……」洛昭言试着怀想,在心中g勒出的画面竟令她出神良久,不觉洛埋名深深凝视她此时神情不放。最终她回到现时此刻,回到这个将她生命诅咒成一夜昙华的世界,笑容浅淡:「对我们来说,这种日子太遥不可及了。」

    太遥不可及了。

    洛埋名紧握住檀扇,低默无言。一室寂然,却是一直在角落安静无话的藏锋启唇打破清冷:「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