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读书网>都市青春>惹权臣 > 第五章 七叔 七叔送来给她治伤的药膏
    “呵,谢主薄无谓在本官面前白费功夫做戏。”廷尉卿王澹听她这番义愤填膺的言辞不由出声讽道。若沈青娘腕上那道伤痕非她所划,他姑且能信她三分。

    “本官知你年纪轻轻,又出身微寒,能得石雍青眼相加,做了他的主簿,必然心存感激,处处替他周全偏袒。”

    “但如今非但沈氏家人不能善罢甘休,御史台亦纠劾石雍不放。这案子原在永世县辖下,因石雍需得回避,理应由丹阳尹审理,但永世县因林记漆器坊一案引起民间物议汹汹,当此非常时刻,又出了沈氏的命案。御史台讽谏如潮,令尚书台亦不得不亲自过问。如今讼状已转呈到廷尉手中,你且掂量掂量,好自为之!”

    王澹掌理廷尉多年,威势深重。因王琛在场之故,他压着些震怒之色,但旁人早听出他语气中的斥责敲打,四下里屏息凝神,兀自精心为务,生怕惊扰这位煞神,惹来一顿责骂。

    谢明徽躬身抿唇听他怒斥,肩膀压得很低。

    当时情急,她一见沈青娘裙下血迹,下意识替她遮掩丑闻;而石雍也确曾对她有提携之恩,为人鹰犬走狗,哪得不替人周全?

    她初入仕途,哪想得到权字如孤悬头顶的利剑,每走一步,都需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稍有不慎,或会身败名裂,甚而将性命相填。因而王澹斥责她,她只缄口不言。

    王琛见她躬身不敢言,扫一眼谢明徽袖侧伤口,从侍卫手中接过巾帕净手,倒肯出言宽慰她两句:“明日这桩案件便要升堂公审。廷尉自当秉公断决,倒是谢主簿,切莫因私心而有所隐瞒,务必知无不尽。”

    谢明徽便点了点头。

    见谢明徽态度端正,王琛行至王澹身侧坐下,抬首问她:“你与沈氏究竟有何故旧,能令你不惜胆大妄为替她作假遮掩?”

    谢明徽抬起的头复又垂下。此事过去数年,且因涉及她一桩令人难以启齿的陈年旧事,故而难堪晦涩,从未曾诉说于人前。

    但王琛态度远比王澹和善,且她方才应承知无不尽,思虑片刻,谢明徽便斟酌回道:

    “我入永世县衙前,替人抄书为生。有一次弄脏了主家的松岭绢,抄好的绢书非但被拒收,还需赔人三十两官银。”谢明徽望着指尖干涸的血迹,第一次在人前提起这桩旧事。

    王琛细细用巾帕拭擦着手指,似无法对谢明徽被三十两官银逼迫得走投无路的绝望感同身受,只淡淡道:“这也是在所难免,没人愿收一卷脏污的新书。无心之失亦往往酿成大错,谢主簿当汲取教训,更慎而重之。”

    谢明徽并不同他争辩。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又如何懂得她当时心中的郁愤。甚至时至今日,她仍旧无法谅解。她分明记得那绢书拿出去时洁白妍丽,退回她手中时却多了一个浅淡的墨印。那人无视她艰辛的付出,却故意将崭新的绢书弄脏,甚而讹诈她三十两官银。

    她被那三十两巨债逼得走投无路,当初接下那笔活计时有多雀跃希翼,当时便有多灰心绝望。

    她从成贤书局出来,攥着精心抄录的绢书,心像被戳了一个洞。那么多年,不论多艰难,她不抱怨不放弃,咬牙坚持了六年之久。可是一句轻飘飘的拒收,摧毁了她所有的坚韧。

    那日,她在秦淮河边徘徊到天黑尽,无数次想要纵身跳下,解脱人间所有苦难……

    在最绝望的时候,一条画舫靠了岸。

    那画舫雕梁画栋,灯笼后的轻纱曼丽若烟霞,丝竹悠扬,乐声仿似从不知人间悲苦,撩拨着她脆弱已极的心。

    她受邀登上了那艘画舫,而后得到了此生最大的羞辱……

    往事沉渣泛起,心尖钝痛,谢明徽压下心绪,缓言道:“我走投无路时,是沈娘子这个陌生人赠我一匹松岭绢,重新抄录了新书,方才过了这道难关。她于我,不但是故人,更是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