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条断尾的蜥蜴,为了求生,艾伦剜去了被黑色侵蚀的身驱,从高处向下坠落,在离地几秒之际,他用残存的力量凝聚出一条触手,减缓下落的力道,被冲击撞到了一旁的巷子中。

    阳光透过半毁的建筑洒落进来,站在巷子深处的少女仍是那一身黑色的修道袍,白色的长发,白与黑在她身上交织出了魔性的美感。艾伦竭力蠕动着残破的身躯,往前攀爬,像蠕动的虫子,这次的行动虽然折损了很多人,但是成功对墙壁里这些异形造成了伤亡。艾伦吃力地想,伊芙帝斯大人会满意他的表现吗?

    “伊芙帝斯大人......”艾伦爬到伊芙帝斯脚边,开了口,声音像被烈火灼烧似的焚哑。

    伊芙帝斯居高临下地睨着艾伦,蓦地漾开微笑:“辛苦你了,艾伦。”她蹲下身子,与艾伦平视,“你做得很好。”

    艾伦咳了一声:“我、还能继续战斗。”

    “是啊,你还能继续战斗。”伊芙帝斯抚上艾伦的脸颊,“可是你输给了拜恩嘉德。”

    “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艾伦的眼中有股偏执的烈焰在燃烧,他为了实现他的梦想,在墙壁外的黑暗里努力奋斗十几年,他怎可能会因为一次的失败就轻易放弃,“我绝不会再辜负您的期望。”他要杀光这些该死的异形。

    伊芙帝斯满意地勾起笑容:“你是个好孩子呢,艾伦。”她站起身,像个跳舞的少女旋转了一圈,裙摆在空中摇曳出优美的弧度。她走到阳光下,一如数个月以前那般沐浴着阳光,双手摊开,彷佛在享受着阳光的滋润。

    “我会期待你下次的表──”

    然而她的话音戛然而止。伊芙帝斯感觉到一股钻心般的疼痛袭来,她活了那麽久,第一次体会到痛楚的滋味。伊芙帝斯呕出一大口鲜血,视线困惑地往下移,一条黑色的触手由後至前地贯穿了她的胸口。

    “伊芙帝斯大人!”

    这是不合理的,她是神明,此世之间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怎麽可能有东西伤害得了她,就算是拜恩嘉德也只能勉强跟她打个平手,伤不了她分毫,究竟是为什麽?

    “不对喔。”就像是能听见伊芙帝斯的心声,与她相同的声音在她的身後响起,回答了她的问题,“你不是神。”

    那触手抽了出去,伊芙帝斯摀着血流如注的胸口,转过身,狼狈地後退几步,望见偷袭者的容颜时,瞳孔诧异地收缩到极致,那个人长得与她如出一辙,俨然是另一个她。不同的是那人身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像深邃的大海,隐隐有股压迫感。

    伊芙帝斯想治疗伤口,却发现她的力量在不断流失。她警惕地眯起眼:“你是什麽东西?”

    真正的原初之恶脑袋微歪,没有回答问题,冰冷的红眸倒映出伊芙帝斯难掩惊恐的神情:“你破坏了赌约公平,我不开心,所以我来毁掉你。”

    痴人说梦。伊芙帝斯冷笑一声,抹去嘴角的鲜血,几条黑色的触手从她身後冒出,猛地袭向少女。双手背在身後的少女没有做出闪躲,任由触手贯穿她的身躯与大半张脸,但诡异的是,被洞穿的少女身上却没有溅出任何一滴鲜血。

    没有刺穿实物的感觉。伊芙帝斯意识到不对劲,想收回她的触手,但是几条触手却都不听使唤,就好似被什麽给操纵,反倒齐齐将尖锐的顶端对准她,欲待将她贯穿。

    “开什麽玩笑......”伊芙帝斯一惊,又探出更多触手去与那些被操控的触手互相缠斗,甚至连不可视的触手都使了出来。艾伦被触手扫到一边,只能趴在地上看着伊芙帝斯陷入困境,在心中诅咒着自己的无力。

    今天的天气很好,午後依然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照耀了巷子深处,倒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彷佛在上演一出无声的戏剧,无数条触手的影子原本还打得难分难舍,但打着打着,它们全都转而袭向伊芙帝斯的影子,影子们在地上融为一大团,这时终於有了配乐,是伊芙帝斯凄厉的惨叫声,还有被啃食的咀嚼声,远处艾伦的嘶吼溢满悲痛,鲜血断断续续地溅在了地上。等乐曲停歇的时候,那团黑色的影子也彻底消失无踪。

    艾伦在乾乾地鸦号,泪水淌了满面。他与伊芙帝斯的连系彻底断开,他失去了他的神明。没有伊芙帝斯,他也不再拥有这股力量,他重新变回了普通人,一个少了大半身躯的普通人,如今就像只丧家之犬苟延残喘。

    身穿连衣裙的少女走到艾伦的面前,少女本被伊芙帝斯的触手弄得面目全非,但不过几个鼻息的时间,她竟完好如初,连裙子都不曾破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