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走过去拾起地上的水盆，放到晾衣架旁的地上。站起来后又看了一眼春和还在蠕动的孕肚，又把水盆拿起来放在石桌上。“只能这样了，夫人要是不想吃饭，我们还得吃饭。”说完，便走开了。
春和停在原地缓一了会，虽然胎儿顶得他毫无胃口，可是滴水未进的他还是觉得口干舌燥，人也犯晕，心知还是得去吃早饭。他只好捧着肚子走到晾衣架边，撑着酸腰抬手挂上衣物。没挂几件大风就差点把歪歪扭扭挤在一起的前面几件吹下来，春和没办法，只能放弃撑腰，伸长双臂老老实实地把衣服重新一件件安置好。肚子实在重得慌，没过一会，他就得停下来双手撑腰缓解一下后背的酸痛，小心地摸一摸下腹让孩子安静一些。
洗衣机的衣物还没拿，用水盆去搬来最快，可是容易磕到肚子，春和只能放弃，迈着鸭子步走到走廊尽头尽可能用手抓了几年，再慢慢走到晾衣处挂上，再去取。来回走了几次，忽然心慌得直跳，他抿了抿干裂的唇，知道自己犯了低血糖，小心地收拾完一切，才扶着墙一步步挪到下人们用餐的地方。
好不容易赶了过去，正遇上下人们吃完早饭各自散开。人们面无表情地从一身虚汗脸色惨白的夫人身边走过，不做停留。最后还是刚才那个下人拿了半块面包过来，递给春和，“就剩这个了，夫人抓紧时间，我们要去准备午膳了。”人都散尽了，春和扶着肚子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咬着干硬的面包，甚至没有一口水。
可就是这样的休息都十分短暂，没过一会，仆人们又来催，拥着春和起身，说是厨房缺人手忙不过来。春和只能拖着笨重的身体随着众人来到厨房，在热气熏天的房间里洗菜切菜，挺着巨大的肚子和众人一起挤在灶台边忙碌。后厨忙得热火朝天，他却精疲力尽，成型的胎儿对外界温度敏感的很，感觉到热气后就闹个不停，想要母亲离开火源。春和不得不放下手里的菜刀，捂着胎动不止的孕肚靠在一旁忍痛。一个急脾气的厨娘见他不做事，上前就把他拉开，踉跄之下侧腹又撞上灶台边缘。管事下人便命人拿来一个小板凳，硬是让腹痛不止的春和压着肚子坐了下去，“夫人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在一边洗碗吧。”
说是轻松的活，可是挺着九个月胎气大动的疼痛胎腹，春和在狭小的板凳上连坐都坐不住。他哀求回房吃安胎药，却被人劝道夫人莫要再连累我们了。没有办法，春和伸直了双腿，把身子后仰，努力挺着肚子坐在那里，还要担心摔倒，妄论洗什么碗了。好在其实没人在意，只要他呆在厨房，大门一关，谁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下人们都能免受牵连。
好不容易熬上一天，春和捧着作痛的大腹连路都走不动。他只能靠着沿廊，扶着墙一步一喘地挪回了房间。挣扎着吃了药，匆匆洗漱后睡下，肚子里还是闹得厉害，直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春和迷迷糊糊地终于能安稳地睡上一会，谁知不过多久，又被老爷从床上拖了起来。原来镇上最大的祭典仪式白蛇祭即将来临，在酒馆老板娘处逍遥快活的老爷不得不为此忙碌起来，也得时时回家操持。心情郁闷烦躁之下，处理完事情便喝了彻夜的酒，兴致来了便拉上春和发泄一番。可怜春和腹痛了整日，好不容易安歇了又被好一顿欺负，老爷从不怜惜他怀有身孕，更是对他的大肚憎恨不已，孕肚越大越想欺负，只要不弄出人命，其他毫不顾忌。
第二天，被折腾了一夜的春和瘫在床上呻吟，管事的下人却冷静地给他喂了安胎药后命他起床做事。春和抱着肚子哀求，下人们便把他从床上架了起来，圆滚滚的肚子巨石一样坠在身前，疼得他直不起腰。众人把他带到厨房，依旧押在角落里呆着，似乎这样大家都好交代。春和浑身发软，几乎要倒在地上，勉强找了个脏兮兮的墙面撑着酸胀的后背，一下下安抚着躁动的胎腹，闭着眼睛祈祷一天快快过去，让孩子在他肚子里再待些时日。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下，现在，连他自己都对足月生产不抱有希望了。
这一天和后一天还算幸运，老爷虽然在家，但是忙得脚不沾地，晚上都要到祠堂那边过夜。就这样苦两天缓两天，春和抚摸着越长越大的孕肚，盘算着产期的日子，心里的滋味说不上来的复杂。他既开心孩子即将降生，又害怕到时候无人帮助，自己现在这幅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生产。
也无怪乎春和这样想，他的身体被这样的折磨，早就虚弱不堪。越是临近产期，越是各种不适，他的体力已经被掏空，硕大的孕肚压得他行动困难，孩子似乎也知道自己快要降生，时时闹个不停，让他没法睡上个整觉。更不要说，夜里有时候老爷又会把他拖下床，在他身上腹上留下各种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