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骤雨倾盆,宜上坟,宜装逼,宜出门讨债。

    天一山。

    此处是九洲最接近天道的所在,从山顶下望,山峦层叠起伏,每一道都似巨龙在树海间挪跃翻腾。

    一座黑色巨碑半隐半现于山顶龙头的苍翠草木间,碑上红字如沁血,断骨抓挠般铭刻着五个凌乱草书。

    一念元君墓。

    雨落声声,有执伞人拾级而上,脚踩木屐,步伐慵懒,面目在雨雾遮掩下模糊不清。

    他停在墓碑前,伸出手指,那截长袖半覆的指尖滢滢如玉,带着几分不真实的透明质感。

    “十万年前,你欠下三十万块上品灵石,按每年4.2%的利率,应还我十一亿两千六百万块上品灵石。”

    他的指尖温温柔柔戳在墓碑上,仿佛正给心爱的女子点上一枚朱砂。

    随后深情开口:“别他妈睡了,快起来打工还债!”

    “轰”地一声巨响,墓碑在他指下四分五裂。

    碑石碎成一地齑粉,又被雨水冲刷干净。地面裂开,墓底没有棺椁,没有遗骸,只有一个布满裂纹的酒壶。

    来者一愣,弯腰捡起酒壶,拎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酒壶的材质无甚讲究,粗陶制成,是寻常酒肆就能找到的那种。

    他出神地注视着酒壶,像是发现什么隐藏信息,片刻后轻声笑出来,完全没意识到炸别人坟是件多么大逆不道的缺德事。

    “果真应了那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笑过后,他收起伞,整袖立冠,朝酒壶恭恭敬敬拜了个长揖,肃声道:“受教了,吾将静待元君归位……并偿还十万年前的那笔账。”

    说到最后,话音中除了得偿所愿的满足,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痛恨,随即,他像一缕青烟般瞬间消散在茫茫天地间。

    此人一离开,仿佛也把漫天细雨带走。几分钟后,雨散云收,天色渐亮,一辆黄底黑字写着“仙客旅游团”的灵动力巴士停在山顶,游客鱼贯而出。

    最先下车的人手举三角旗,引领游客穿过被雨打湿的层叠绿意。

    “各位道友,前方即将到达一念元君的衣冠冢。”

    “从前的天一山顶,只有建木所筑天梯供修士飞升,十万年前,那条通天之路被一位修士一刀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