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虽大,可打正月儿起,那掌丝织缎供给皇家御用的安家,为着冲喜,娶了个男妾进门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折腾得那是满城风雨。
安家少爷是何模样,早没人记得,只晓得那是个痨病鬼,成日里咳呀咳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教他娘养在屋子里发霉。
除夕夜,他们个个眼瞧着城里的、京城的名医,鱼贯而出、鱼贯而入地在安家徘徊,猜想约莫是时日无多了。
而梨棠,正是这时迎着爆竹声声,让他爹二两银子给卖了。
乡下人多儿多女的,可养不起一个怪物。
一个双儿。
窦氏原只舍得出一两,她嫌梨棠是个带把儿的。
手往下一探,又摸了一掌的淫水,粗布麻衣穿在梨棠身上,都挡不住他那狐媚子似的骚。
“小贱货!这该是你的福气到了!有命嫁进我安家,尊个妾的名头。”
梨棠懵懵懂懂,睁着一双水亮无辜的眼,手里还抓着那根糖葫芦。
这是他爹破天荒给他买的,家里弟弟妹妹们都吃过,就他尚没。
心里还甜滋滋的呢。
痨病鬼安少爷的正头娘子安少夫人,顺了婆婆的意,将梨棠爹颇费口舌挣来的二两银子给了他,差人好生送出去。
梨棠听着声音,回头要看,耐不住窦氏推搡,摔扑在地,没吃完的糖葫芦也滚了泥。
窦氏踩在上头厉声叫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小畜生洗洗干净,送进我儿的房里!”
“那紫檀山的道长可说了,一刻都耽误不得,要是因为你害死了我的心头肉,仔细你的皮!”
窦氏一向当家作主,威风了得。
少夫人秦氏在她眼里,与那些她平素指使惯了的婆子丫鬟无异,打骂由心,现下又因为梨棠的事斥怪她起来。
秦氏低眉顺眼,谦柔恭顺,依她的言,领着梨棠走了。
“糖……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