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x贺延

    港口附近的荃湾路有一条长长的橙色隧道,是修在地面上的,有些立交桥的意思。阿青在那里救下了贺延,他看到一辆冷链车停靠在草丛边,里面的人穿着物流公司的制服,戴着口罩,那个人像拖一具尸体一样把贺延拖了出来扔在了灌木丛里。扔完后,他还警觉地四处打量了一番,他朝阿青这边瞥了一眼,但幸好阿青站在他自己车子后面,他微微弯腰,正在卸轮胎——阿青的车正好抛锚了。等他换上了新轮胎、收好千斤顶后,冷链车已经走远了。

    灌木丛里,贺延还在。他的全身衣服被弄得很脏,到处都是泥点。这座城市刚下完雨,灌木丛里到处都是泥水,那儿还有一滩水积聚在一块,逃过了下水管道的追捕。积水经光照射成像,照见了前来救人的阿青。他今天穿的是便衣,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贺延,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救护车的电话。

    “你好,请问病人是你的什么人?”

    病房外,年轻的护士一边填写着就诊单,一边问他。

    “他是我朋友。”阿青说道。

    护士又问了几个问题,将单子填好后让他签字,“好,你先去药房给他拿药,病人现在没有什么大碍。应该是因为感冒加重导致的昏迷,开了几瓶点滴,你拿完药后记得守一下。每瓶滴完按铃叫护士帮你换。”

    “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阿青问。

    护士看了他一眼,安慰道:“快了,滴完一瓶后可能就会醒。”

    阿青拿完药,便无事可做地守在了病床旁边。贺延换上了病服,还在昏迷,点滴滴了两瓶,也不见他醒。他的脏衣服被换下了,堆在病房的角落处,阿青跟隔壁床的护工借了一个黑色的帆布袋,准备把衣服收纳进去。叠裤子的时候,裤包里掉出了手机、钱夹,还有一张身份证。阿青打开钱夹,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张4寸大小的照片,照片上是他揽着贺延,两个人对着镜头笑的样子。

    啪嗒,阿青面无表情地合上钱夹。抬头正对上贺延睁开的眼睛。他有一双很具有侵略性的丹凤眼,但他的眼睫毛很长,反倒增加了一丝秀气,就像他的名字“延”一样,末笔向下无尽延长,望向他的眼睛时,他不知道走到哪里才是终点。

    “我以为你不会来救我。”贺延说。

    阿青把衣服叠好放进了帆布袋,然后才说:“下一次不会了。”

    “那就走着瞧。”

    “有意思吗?”阿青突然问他。

    分开之后,他记不清“救”他救了多少次,最开始是在两个月前。他跟踪的嫌犯消失在地下停车场,他带了一小队人在周围搜索,结果嫌犯被绑在消防栓旁边,贺延正在给他的绳子打结,不料嫌犯竟然挣脱了束缚,他正要攻击贺延的时候,阿青上前打昏了嫌犯。上次则是在他家附近,他出身倒垃圾,看见贺延蜷缩在他门口,面色十分苍白,手里捏了一份他最需要的情报。而这次是他汽车抛锚,不得已停在了路边,从而救下了昏迷的贺延,他帮助护士将贺延搬上担架时,他裤包里的手机掉落了出来,屏幕似乎设置的常亮状态,主页面显示的是一则短信,里面提供的交易信息是他目前在跟进的一起案子有关。

    总之,每一次“救”下他之后,在贺延的身上都能找到他最需要的东西。多数是跟他的工作有关。

    “下一次是不是要在警局对面,别人向你开枪,让我来救你啊?”

    贺延一副正在思索的样子,半晌他朝他笑,像是讨好的样子:“也可以啊……”

    “但你每次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出手救你,你可能会死的。”阿青正色道。

    贺延的笑凝结在脸上,怎么可能没想过呢?他同他就像是在悬崖上恋爱,黑白之间,天旋地转,他的身上流着黑帮最阴暗的血液,阿青却正值青年,是警局的得力干将。如果不是他费心策划这第一次、二次、第三次…他们应该不能再见到了吧。每一次,他都拿自己的生命作赌,他不是仗着阿青的喜欢胡作非为,因为他知道阿青对他已没有什么喜欢可言,只不过是攥着对阿青还有用的一些情报,像攥着一张额度有限的支票,来换他和阿青相见罢了。上一次在阿青的家,贺延醒来的时候阿青就讲的十分明白,他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再次出现,但是这一次出现的时候,阿青还是选择了救下他。这让他的心里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关于阿青和贺延的往事,不过又是一个俗套至极的警匪卧底故事。前几年阿青被指派到贺延所在的帮派里卧底,他帮助贺延干掉帮里几个不省心的老鬼之后,取得了他的绝对信任,甚至是爱慕。生长在淤泥之中的黑色莲花被白日的阳光所吸引,不惜曝露自己,只求获得片刻光明。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阿青的真实身份,对,是比那次警方介入的帮派离乱还早,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上一个卧底在这个帮派的人已经被他残忍地处理掉了,坟头草恐怕都长满了。但是面对阿青,他下不去手,他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觉得像是偷来的,有回阿青和他在地下室比赛枪法,输了的人要在脸上写字,第一局阿青输了,他写“阿青乖乖”。第二局的时候他放了水,他看见阿青开心地笑了起来,拿笔在他脸上写“小延儿”。他们自己是看不见自己脸上字的,只有走出地下室,看见马仔望向他们惊讶的目光才知道事情大条,果不其然,他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脸上的字哭笑不得,只觉恶名声就此不保,于是当晚缠着阿青,要他再陪他好好玩玩怎样在身体上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