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一天周六,他们如约去祭拜喻安。展颜环顾了一圈肃穆清冷的陵园,跟在喻淮兄妹身后走到了一块墓碑前停下了脚步。

    喻淮将手里的白菊放在碑前,微风拂起他身上单薄的白衬衫,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

    “爸,记得过年的时候晓婷跟您说以后想当老师吗?晓婷高考分出了,顺利考进了南陵师范。NN还是那样,记不得人,但还念叨着你,现在她在疗养院,我和姑姑每周都去看她,那里护工很好,她交了好几个朋友,有同龄人陪伴人也开心了不少。姑姑也是老样子,我也挺好的。”

    听他说着家里的近况,展颜注意到了这块碑上一个字都没有,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无名碑?她再年轻,也懂得一些常识,无名碑是为什么样的特殊人群建造的,这些信息网上都科普过。

    来之前,展颜很是忐忑不安。不是因为对喻安的案底有偏见,而是怕看到喻淮提及这部分往事失意的样子。

    但看到这块无名碑后,她无法不生出猜测,难道喻安根本就不是赵澜说的那样?

    如果是个罪犯、瘾君子,怎么会葬在南陵最好的陵园里?她家里也有T制内的长辈,这块陵园她是听说过的,好像不是花钱就能买到墓地的。

    纵使有一百个疑问,展颜也不好直接问出口,只能揣着困惑默不作声。

    “晓婷,你去门口买包Sh纸巾来,我擦擦墓碑。”

    喻淮支开许晓婷的时候,展颜就有强烈的第六感,他可能要跟自己说些不为人知的隐情了。

    她心如擂鼓地看向他,待许晓婷走远后,喻淮果真如预期中般,缓缓开了口:“其实早就该带你来了。高考之前我来看过一次我爸,当时就告诉他,等考完了,我要带我最喜欢的人来见他。”

    展颜语塞了,在这样沉重的场景下听到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她梗了梗喉咙:“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

    喻淮淡笑着摇了摇头,“你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我想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带其他人来这里。除了我姑姑、晓婷、我妈以外,我只会带你一个人来见他。”

    他顿了顿,沉沉地叹了口气:“我爸是个缉毒警,身份需要严格遵守国家规定保密的。这件事,连我妈都不知道,只有我和我姑知道。”

    展颜脑子轰然炸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缉毒警?虽然她刚才已经猜到喻安可能是T制内的人,也许是后来误入歧途才做出那样的事,可万万没有想到真相会是如此让她震惊。

    这是喻淮第一次向人说起喻安,他埋藏在深处的秘密,他的父亲从来都不是难以启齿的败类,而是不能轻易提及的英雄。

    “小时候,我只知道我爸是个T户,什么赚钱就做什么,哪里有生意就去跑。他去世的时候,我十岁。那时候我爸妈早就分开了,我妈是个赌徒,又弃养我,我爸常年在外地,姑姑就成了我的监护人。”

    “有一天,姑姑突然去小学把我接走了。在路上她不停地叮嘱我,一会儿不许哭,要坚强,像个男子汉一样。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了警局后,警察要我姑姑指认尸T。我永远都记得我爸浑身是血,面目全非躺在太平间的样子。那一刻,我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是愤怒。是谁那么残忍,把我爸弄成了那样。”

    听到这里,展颜惊愕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伸手牵住了他。

    喻淮攥紧了她,稳住声线里的颤抖,继续说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有心理Y影。只要看到亲人身上有血,我就会失控。第一次发现我有应激创伤时,是有一次过年,我姑姑杀J,血溅了一身,我当时看到以后哭着晕倒了。所以,那次我们去欢乐谷,看到你身上都是血浆,我明知道那是假的血,但就是情绪失控了。”

    怪不得那天他哭得那么伤心,他崩溃的原因竟然是这样。展颜x口钻心地疼,张开双臂抱住他,哽咽道:“别怕,我们都会好好的。”

    喻淮握住了她的腕骨,深喘了一口气:“当时警察并不知道我爸的身份,只是接到报警去处理现场把他的尸T带回来,通过法医鉴定确认身份后才喊我们去认领的。警察说我爸是个混混,贩毒、聚众斗殴、打人致Si,犯了很多事。我收到了很大的冲击,没法相信我爸是个恶人。他很有主见,一直引导着我的三观,怎么可能和这些事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