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类镜显示器里的自己，司培元觉得有些不适。唯有头脑里反复念及吴喜的话，才能让内心平静一些。
走出洗手间，官婷锐利的目光让他有刺痛的感觉。
“到底是为什么？”官婷不相信，之前的一切是司培元自身的态度。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才让他做出了那些不可想象的事情。
官婷是一个可以让他信任的人。然而，这种需要保密的问题，信任与否又根本不重要。嗫嗫嚅嚅一番后，司培元终是道：“他的后台太大了。”
原本，官婷是期待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内心已经为司培元编写了很多种解释了。无论哪一种，都要比现在得到的答案强得多。她的脸由期待转为错愕，由错愕转为失望，最终由失望转为愤怒：“司培元！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一个无畏的英雄，没有什么人能依靠强权压倒你。选择加入调查局，就等于选择了无情。不仅仅是对调查对象无情，也是对自己无情。这两句话，是我加入调查局的第一天，你对我说的。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之前因为尴尬而低着头的司培元讶异地抬头，正前方就是那双清澈中透着愤怒和失望的眼睛。往日，那双眼睛里总是写着钦佩与迷恋。他内心一叹：“我知道了。”
女中尉先是冷笑，再是苦笑，最后是讥笑：“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司培元了。你以前查案子，从来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你所追求的只有真相！无论谁挡在真相面前，你都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那股为了真相可以粉身碎骨的精神，让军中败类们胆寒。王牌调查官司培元，就是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短短时间内，你成为中校，按照常理这种情况总会有人说闲话。可是在调查局里，没有人说你的闲话。大家对你只有敬佩和服气。今天，你却跟我说，因为调查对象的后台太大，你就退却了。你是在毁掉大家心中的偶像！”
“首先要保护自己，才能谈继续为调查局做贡献。”对于女中尉，司培元是喜欢的。这是一个跟他类似的人。他相信，只要说出真相，官婷不仅会理解，甚至会加入到放纵宁宇的计划中来。从主观上来看，保密也完全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是，客观上会增加泄露的风险。面对连局长都感到棘手的强大后台，哪怕一点点风险都不应该增加。另一方面，把官婷扯进这件风险极大的事情，他不愿意。
哪怕司培元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几分道理，官婷同样无法接受。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在原则问题上让步的借口而已。今天能用这个借口，明天就能用那个借口。有了次一次退让，就会有无数次退让。她恨恨地道：“我会检举你的！”
说完，女中尉率先离开了。她显然不再寄望能够依靠言语劝阻司培元了。
走廊上的其他人，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大多只看到了官婷气愤的样子。有人还凑过来打趣：“中校，男女之间，可别像查案啊。该让步就得让步，官中尉可是调查局里的明珠，要是被别人摘走了，你悔之晚矣。”
司培元明白对方是好意，勉强地点了点头。有些事，既然做出了决定，就要坚定地走下去。只不过，内心不免有些沮丧。
他回到审讯室，官婷已经在里面了。基于规则，她并没有单独开始审讯。
发觉司培元进来，官婷就不客气了：“宁宇，说说你们和萧骅之间以前有什么矛盾？”
看了看司培元，又看了看官婷，宁宇的态度还是那样不配合：“年代久远，忘得七七八八了。”
“才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你就忘得七七八八了？你是鱼的记忆吗？”因为难以接受司培元的变化，官婷不像往日审案时那样淡定。
“我是一个豁达的人。一个多月前的一点小小冲突，如果还念念不忘，不是显得小心眼吗？官婷中尉，你这是对我的侮辱。虽然你是中尉，我只是下士，但人格不容诋毁。”宁宇振振有词。
官婷猝然一惊，意识到调查对象并不仅仅是有后台。眼前的几句话，固然有强词夺理的嫌疑，却足够让双方的气势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她当然不甘于就这样认输，皱着眉头道：“这么豁达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强行征用宏控集团的公务穿梭机？”
“中尉，我倒是感觉，你应该抽个时间，去检查下自己的记忆。我之前就说过了，为了国防军的荣誉，强行征用势在必行。难道在事关国防军荣誉的问题上，我也能够选择豁达吗？”
司培元很清楚，官婷在面对宁宇的时候完全陷入了被动：“根据投诉的内容，姚远准尉曾经暗喻萧骅是狗。”
两位调查官的老辣程度相差很多。司培元一句话，就指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不过，宁宇满不在乎：“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需要开除军籍就开除军籍，我完全赞同。”
两名调查官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官婷随即气哼哼地移开了视线。简单的一个对视，双方已经明白了彼此的想法。姚远的行为，理所当然是一个问题。可是即便处理，也绝不会严重。只有将之与强行征用联系起来，才有实质意义。分开来看，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件。无奈的是，宁宇第一时间做了切割，完全不给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