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春景花汀,相传是五百年前炼器大宗师以方圆十里为器,历经三天三夜炼就四季如春的惊天景象。

    传说久远已不可考,然而春景花汀的确与书院其他地方迥异,不受寒冬时节所限,一脚踏进来,宛如四月天。

    玄院学子有序地为四景会忙碌,身着锦衣的少年站在盛开热烈的花圃前,眉拧着,一脸不赞同的神色,“人是受我邀请才来的,你们可不能把人欺负狠了。”

    “哎,哎,这话颠来倒去你啰嗦了足有十遍了,十遍!且饶了我们罢,卫小学弟影子都没见,先被你叨叨地耳朵磨出茧,我说司徒,你对我们是有多不放心呐?”

    锦衣少年司徒朗,眉微挑,下巴轻抬,“要我怎么放心?好歹人是我邀请来的,出了岔子,以后怎么面对卫学弟?

    是朋友,你们就不能乱来,这是咱们玄院举办的四景会,绝非妖魔碰头乌烟瘴气的骇人集会,真要胡闹前,且想想卫学弟还是名九岁孩童罢!”

    他丑话说在了前面,同窗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笑弯了腰:

    “你看他,你看他……以前怎么就不晓得司徒护起犊子来这么有趣?”

    “是啊是啊,他叨叨起来像个没清没完的老婆子……”噗的一声,那人笑趴在石桌。

    司徒朗没好气地背过身,脸色微红,“不和你们说了。”

    他挥袖离开,忙着与其他人打好招呼。一番走动,反而使得众人更好奇那位黄院唯一有幸赴会的小学弟了。

    寒风刺骨,天空不知何时飘起风雪,雪簌簌落在顶盖精致的飞檐回廊,冷风掀动马车外围的丝绸帷幔,驾车的车夫不徐不缓面目平静,很有主人家的风范。

    这是卫悬祎第二次乘坐裴家马车。前后心情截然不同。

    车轮骨碌碌平稳行驶,尝试了几次依旧压不住嘴边笑意,索性扬眉顾自傻笑。

    裴郁素手执玉青色茶盏,远山眉不动声色,她音调悠扬,伴着外面的铜铃、风雪,流出一股漫不经心又格外迷人的雅致,“这般开心?”

    卫悬祎嗯嗯点头,“开心。有夫子相陪,未入春景花汀已得人间极致欢喜。”

    她向来嘴甜,裴郁见怪不怪,眸光轻瞥,观她仍抱着初逢那日送她的手炉,眸子浸出细碎柔光,“可冷?”

    “不冷!手炉暖手亦暖心,得夫子爱待,学生一颗心暖得很。”

    不就是陪她参加四景会么,至于这么开心?小孩子的快乐果然简简单单,裴郁眉眼不自觉微弯。

    偷看她两眼,满肚子话上涌到嗓子眼被沉默咽回去。她知道,哪怕那些话不说出口,夫子也懂她的紧张,懂她的兴奋。反正,夫子就是懂她。

    为了持续这种无言的默契,她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只是坐在夫子身边,呼吸着空气中淡淡萦绕的清荷冷香,内心便能感受到沉甸甸的安全感——有夫子与她同行,崎岖亦能作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