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月出,青幽恢复了一丝气力,隔壁房间传来阵阵鼾声。

    她捞过杂房里的边角木料梆子往墙上砸去,闹出动静呯呯嘭嘭,可那鼾声竟一点未断,声调起伏都快带上了韵仄。

    折腾半晌,她脱了力,靠倒在木槽里。青幽皱眉思索了一瞬,在那鼾声大有响破天际之势时,心中有了计较,遂扬声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这破房子和那书生一样,上下都透着股穷酸劲儿,毫无隔音可言,在她喊完之后,那鼾声终于消停下来,接着十分笃厚的一声“砰”。

    青幽猜是书生从床上摔了下来。

    她不嫌事大地又喊了两声,不消片刻,杂房的门被一脚踹开。

    单着一身补丁中衣,光着两只脚的书生惊魂未定地立在门前。

    他似没睡醒地狠抹了一把脸,看清房内情况后身体如蔫巴的海草,一下瘫软下来:“鱼姑娘,这种事情怎能开得玩笑?”

    青幽冷着脸:“你睡得像头死猪知不知道?”

    书生腾地脸红,不甘示弱地指摘她:“你虽是条鱼,但好歹是个姑娘家,说话粗鄙如此……你当心没得嫁!”

    青幽:“……”你tm才是条鱼。

    他背靠在门框上,开始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地给她细数:“平时小生的两只胳膊只需提笔写字、生火做饭,今日遇着姑娘,小生先是费力剥了一整张虎皮,再又徒步将姑娘抱下山,到家后更是马不停蹄去找养马的张老借了木槽,扛回木槽接着就被姑娘差遣着连提了七桶水……”

    他桩桩件件数下来,最后合上五指,抬起头来望向她,面容捶胸顿足,语气卑微叹气:“小生这是承受了生命之不能承受!好不容易睡熟,竟没成想,还要受这半夜惊魂之痛!”

    青幽:“……”

    她无视他谴责的眼神,凛声吩咐:“我需要换水,你去帮我提水来。”

    “换水?”

    书生投眼过来,屋里太黑,他借着月光只能勉强看到熠熠生辉的鲛尾:“水脏了?你对水的净度还有要求?”

    青幽很难不听出他语气中的嫌烦之意。翻译过来就是:你怎么这么多事!反正又不在水里呼吸!怎么就不能将就将就!

    他挂着两条酸痛的胳膊,瘫坐在门边,两条眉毛拧在一块儿,爱莫能助道:“姑娘,要不我干脆引你去投河吧?”

    要有河就好了,这方圆十里除了几处水塘,连个河沟都没有,而那几处水塘不仅小,平日里还总有妇孺在塘边浣衣嬉戏。

    青幽看他一眼,不紧不慢道:“你帮我换个水,我再给你小半碗血。”

    没有意想中的欣喜和激动,他反而瞪大眼,一副被坑的模样:“这血还得分疗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