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布和犹格走得自然,但医生直愣愣地在那儿站了好久,直到过分脆弱的脊背隐隐作痛,才让他瘫坐在了沙发上,颤抖的手摸索了几次,终于从口袋中杂物的最底层摸出一盒老旧的烟,点火的时候差点烫到了自己的手。

    医生深吸了几口,呛得气管在抗议,但他需要这种过量的刺激。

    过分劣质且浓重的烟味让他的助手来怒气冲冲地赶来,提醒他实验室不能抽烟,医生以前当然不会这种错误,但现在他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我得出去一趟。”

    医生起身急匆匆走向门口,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助手追在他后面大喊了他:“去哪儿?实验室还需要你验收签字!”

    “你替我签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韦斯特医生几乎是跑着来到了图书馆,即使是大草坪的恶臭气息也没能让他多绕那么几十米的路,曾经他因为那些不为常人所能理解的实验被禁止进入这个地方,但现在,他在得到实验室的同时也获得了校内公共资源的使用权。

    守在门口的图书管理员还一直是那个如修女般一丝不苟的老女人,她守着一个老旧的时钟然后打铃提醒,几十年如一日。她轻易认出了医生,并且毫不吝啬自己嫌恶的目光,所有在这个学校上了年纪的人都会有所耳闻,这个学生的罪恶研究。

    但韦斯特医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也没空去理会老修女阴阳怪气的讽刺,他已经受够了和庸人无用的争辩,只有成果才会让他们闭嘴。

    他径直走上了楼,很难想象是怎样亵渎且疯狂的心态,才会把正统神学和天体物理学的书本摆在面对面的几排书架上。而仅仅就在它们旁边,是整整半层楼的异端邪说,光是靠近就能感受到来自其中让人毛骨悚然的不详气息,因为它们中的部分确实指导过一些惨绝人寰的事件,但最终被封存于此。

    对大部分学生来说,借阅这类书籍是不被允许的,但越是不被允许的才越是让人为之着迷疯狂。他曾经大胆地过其中的部分,并且能凭借所学的科学从多种角度指出这些学说的荒谬之处,也曾对那些被蒙蔽的愚昧抱之以不必要的同情,但他从来不相信有任何一种被描述的神灵能使他信服。

    医生一直坚信于此,他不信奉任何虚无缥缈的存在,也不会畏惧无法触碰魂灵,唯有所见的才是真实。

    后面是一扇没有推拉把手的门,毫无纹路和材质,也难分清开的那端和旋转的门轴,但医生闭眼向前,他像是浸入水中一样融入了墙壁。

    这是不为人所知的异世界,无边无际且难以丈量的黑暗包裹着一切,不存在的四维空间概念,时间与空间在此恒定静止,仅有的炫光来自一个半透明小山一般庞然大物,它正处在沉睡之中,散漫覆盖它身躯眼睛全部处于闭合状态,强壮的腕触自然漂浮,但呼吸起伏间从身上一张裂口中喷射而出的气体正腐蚀着周身的黑暗。

    没有名讳的伟大存在,却赐予了赫伯特·韦斯特,一个本会在普通医学领域碌碌无为的人,超越人类的智慧和毅力。在这种地方,疯子和天才的一线之隔都模糊不清,循规蹈矩的保守偏狭意味着裹足不前,而怪诞的奇想会成为宇宙的真理。

    或许有远见且极富洞察力的师长说的并不错,来自他生理学父母的污秽血脉让他生来就有着成为邪祟教徒的本能,即使他已经远远逃离了那个被毁灭的渔村,但他的神依然找到了他。

    “我再次向您祈愿——”

    仅仅是几分钟后,守在图书馆大门口的老修女刚刚收拾好自己的桌面,正准备敲响铜钟,但此时她抬头正见到赫伯特·韦斯特从图书馆内大部走出,他面带明显且得意的微笑,甚至极其慷慨大方地对着老修女不给面子的臭脸给了个问安。

    毫无回应给他,医生冷笑一声算是原谅了她的无礼,互相蔑视的错身而过后,他昂首阔步走向自己的实验室,好像一个背负荣耀的战士走向自己的战场,而且已经对嘉奖其准备已久。

    老修女低声咒骂了一句:“那个混账一定是又在做那些肮脏的试验了,他真该和那些被利用的可怜小东西们一起去死。”

    但老修女很快就回过了神,因为她差点错过了敲钟的点。

    愿那个同意他进到密斯卡托尼克的糊涂蛋能早日意识到,他到底做了个多么罪恶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