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氏骤然薨逝,似乎也只是在大明后宫里投进了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随着涟漪的消失而慢慢归于寂静。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同权氏一道背井离乡的李氏却仍会时常想起她,不禁感叹若是时光可以倒流,该多好啊。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她的权姐姐仍是那个满心欢喜等着做世子嫔的小姑娘,这么好的女孩子,世子李褆想必也会为她弹一辈子的伽倻琴吧?

    而她们呢?

    想必也会有个不一样的人生,至少不必困于异国他乡,至死不得归。

    那故国的月亮啊,是否也同今夜所见般明亮?

    那月亮下的人儿呀,是否也同样思念着她?

    如若当初……如若当初……

    可当初究竟是为何走到了如今这番模样的呢?

    李氏或许不曾知晓缘由,但同一片月色下的权永均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即便他回房后继续借酒消愁,也不可避免的忆起了当年事。

    正因历历在目,才更不能原谅现在的自己。

    醉意朦胧间,他想起了一切的开端。

    那是永乐六年的春天,世子李褆奉王命前往上国朝贺天子正诞,等他归乡时,春日里的第一朵花,早已碾落成泥,不见了踪影。可是他的花儿却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

    正是佛桑盛满枝头的时候,他远远便瞧见那人着一身红衣裳,正低头在园中轻轻吹着一支群青色的箫,那是他临行前所赠。

    没想到春天过去,她已然吹得很好了,那箫声婉转悠扬,余音袅袅,令之不忘。

    见她如此全神贯注,以至于久久未能发现不远处的他。李褆瞥一眼亭中正弹着琴的母妃,压下上扬的唇角,逗弄起她来:“你不好好随母妃学伽倻琴,居然偷偷跑到这里来吹箫。”

    那姑娘微微一愕,歪头看过来时,眉间轻拢,红唇轻撇,低声缓缓道:“世子!伽倻琴太难了,我总是学不会。”

    见她面上委委屈屈的小模样,李褆右手动了动,几乎就要上前摸摸她的头发,低头认错了,只是母妃就在亭中看着,他便只好有些无奈的说道:“那我教你好了。”

    那姑娘听了,面上眉目舒展,含笑嗔道:“我才不要学。不会弹伽倻琴有什么关系,世子不是会一直弹给我听吗?”

    见她一派理所应当的模样,他竟也觉有理,虽面上不显,但心里却陡然生出一丝隐秘的欢喜来,只好微微侧目,轻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自认说得淡然,但那微弯的唇角和语气里的宠溺却教少女羞红了脸,便连一旁侍候的小丫头也一个没忍住,捂嘴偷笑起来。

    静娴虽自小便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做世子嫔的人,与世子这般玩闹亦无妨,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大庭广众之下,也是很要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