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妈妈心神不宁地回了自己的卧房,看到自己收拾好的一箱箱东西,她把箱子打开,里面一件件东西都拿出来,放回它们原本的位置。

    等箱子里的东西都回了原位,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她一个个敲醒了姑娘们的房门,一个个地告诉她们——罗妈妈不走了。

    几个脾气向来不好的姑娘们怒气冲冲地开了门,见是罗妈妈,态度又软和下来,只是脸色还微微的不大好。与巧姐儿关系向来要好的姑娘挂着一张疲惫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巧姐儿知道罗妈妈你不走的事了吗?”

    罗妈妈的脸凝住了,姑娘们现在这样近地看她一张未施粉黛的脸,突然就觉得罗妈妈真的老了,她眼角的纹路,嘴边的沟壑,松垮的皮肉,在她们这些十几岁二十岁的姑娘中是如此的奇怪。

    可是她是被簇拥着的,被这些鲜嫩地如同花朵上的露珠的姑娘们簇拥着的。

    巧姐儿好似也被吵醒了,她穿着和昨日一样的衣裳下了楼。她笑着问罗妈妈:“这是怎么回事?罗妈妈怎么刚病好就有了和姐妹们玩乐的兴致了?”

    罗妈妈看了一眼巧姐儿,很快就移开了眼睛:“我决定不走了。”

    巧姐儿的笑容僵了一刻:“罗妈妈,可是我叔公哪里做的不对了?怎么惹得你生这么大的气,竟然说这些个闹气的话!”

    “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巧姐儿不要再劝我了。”罗妈妈退后几步,摆摆手:“姑娘们,你们都去补觉吧,是罗妈妈今日思虑不周,扰你们清梦了。”

    “巧姐姐,这该怎么办?罗妈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通了灵窍似的,居然都不打算去苏州了!”

    “你别慌!”巧姐儿咬了咬牙:“罗妈妈向来心软,这次必定还有回转余地的!”

    “巧姐儿,你一定要多去劝劝罗妈妈!如果她不走,发现覆春楼的账本是我们作假的,那我们就完蛋了!如果被罗妈妈发卖出去,我们只能在那些埯脏的地方等死了!”这姑娘说到后头,仿佛已经经历过了她心里想的最悲惨的结局,面容痛苦,抖着纤细的身子呜呜哭泣。

    巧姐儿看她这样着实心烦,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当时为何要带着这样一个没胆量的姑娘共事。

    是她大意了,自满地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谁知道这些懦弱无能的女子也会松开她亲自给绑上的绳子,让她计划好的一切都慢慢偏移了路线。

    但是没关系,巧姐儿笑了笑,她想要夺人性命,方法有千万种,可不止在覆春楼外。

    罗妈妈回了房间,她毫无睡意,此时却只能回自己的卧房。她回房时,巧姐儿还没走,只用那一双带有冷意的眼睛看着罗妈妈,罗妈妈不敢直视,甚至不敢问她一句:“巧姐儿,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千方百计地想取我性命?”

    不敢问,怕知道自己的丑恶嘴脸,也怕知道巧姐儿的。

    罗妈妈推开窗,窗外挂着两个小灯笼,此时天已大亮,灯笼没了微弱的光,春晨还是寒风,风一吹两个小灯笼一晃一晃的,罗妈妈看着,渐渐入了神。

    “罗妈妈?”瓶儿叫她。

    罗妈妈回过神来,才发现天已黑透了,两个小灯笼发出幽幽的光亮。

    瓶儿笑说:“罗妈妈,你不会忘了今天的庙会吧?你前些日子就说了要去替姑娘们去烧香祈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