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和与裴思齐终究没能逃过做门童的命运,就连裴思祥也是一样。尽管他早早地逃回了自己的卧房,又躲在被窝里读起了话本,但一个回目没有看完,重要人物也还没来得及出场,就先被裴夫人提溜了起来。

    “你大哥不在,你就是长兄,怎么能又在屋里躲清闲呢?”裴夫人语重心长,看着眼前的儿子摇了摇头。

    “大哥不是回来了嘛。”裴思祥嘻嘻一笑露出四颗大白牙,向母亲撒着娇。

    “你大哥住在营中多辛苦啊,好不容易回了家,你该替他分担些,让他歇一歇才是。再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老是躲在屋里不见人吧?待人接物什么都不懂,以后你可怎么办?”

    裴夫人又开始了那一套说辞,裴思祥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去,去。”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装出一副笑脸来到府门前。

    门前车马络绎不绝,身着华服的太太小姐老爷公子不断走进门来,裴思祥却泰半都不认识。幸而有父亲守在门前,还有思齐这个吉祥物。来客与父亲寒暄几句,再摸摸裴思齐的小脑袋,也就进门了。他跟妹妹,只要站在那儿,叔叔伯伯婶子伯母的问几声好就算完了。

    来客渐少,而高朋已满座,就在父子几人以为不会再有人上门时,却见门前忽忽悠悠停下了一乘极尽奢华的轿子。

    轿帘掀起,来人头戴七星宝冠,身披蟒纹锦袍,身量却矮小敦实,小眼乜斜,脸上泛着油光。

    裴长风与儿子对视一眼,赶忙躬下身来,“永王殿下光临寒舍,在下有失远迎。”

    裴思祥也弯下腰行着礼,心里却想着,“一向与他不熟,按理说也没有请他来,他来做什么?”

    裴思和在一旁装着恭敬的样子,却早想逃了,“这货怎么来了?”

    这永王鲁雍昱乃是当今圣上修武皇帝的第三子,生母李氏出身低微,本是宫中的侍女,因着美貌得了圣眷,没想到生了个儿子却是奇丑无比,跟他两个相貌堂堂,高大英武的哥哥站在一起,更是显得鄙陋猥琐,没来由就惹得皇帝不痛快。不单相貌如此,为人也颇阴损,上一年在宫中竟公然调戏婢子,被皇帝撞了个正着。于是随便寻了个由头就把他赶出了宫,另开了府第。谁知他仍不消停,四处结交朝廷大员。人们都看出来,他这是意欲有所图谋。

    没想到这就来了裴家。

    “裴将军快请起,小王冒昧前来,打扰了。”永王说着扶起裴长风,顺手要将手中的礼盒递给他。

    “岂敢岂敢,殿下来府上实乃属下的荣幸。殿下要来便来了,又何必带东西呢。”裴长风不想与此人扯上什么关系,笑说着就要推回去。

    没想到永王倒也并不推辞,转而向裴思和说道,“那就请裴小姐收下吧,这也是晚辈给老太太的一点心意。”

    思和僵在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看向父亲,他却一时之间也没有主意。

    “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先代奶奶谢过永王殿下。”裴思祥神色坦然,从旁接过那礼盒,深深一揖。

    永王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他神情一滞,接着将礼盒放手给了裴思祥,嘴角似笑非笑抽了抽,“都是应该的。”

    在晚春绵长的午后,众宾客游园的游园,听戏的听戏,在那亭子里饮酒吃茶,吟诗作对的也有。永王来到人最多的戏台前,挑挑拣拣半天,选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坐下了。

    过不多时,越来越多的人围拢到了戏台前,裴思和也凑了进来。

    “下一场是冯玄客的《海铃人》吧?真不愧是侯府,连冯玄客都能请来。”围观的女眷言语激动,正跟她的女伴解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