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读书网>修真仙侠>云歇春归处 > 第二十一章 夜路走多了,不是撞上妖孽就是恶鬼
    自从成功收威服胁青云八君子中的四位之后,季初客居青云山庄的日子越发如鱼得水——天天哼着小曲听人娓娓道来山庄内不为世人所知的往事,被勾起的才思如泉涌般付诸纸笔,一打打的银票也随着话本画册的大卖滚滚涌进腰包。四名拿到分红的“共犯”个个喜笑颜开,每每见她更是不吐不快,那架势仿佛少说一字就少赚一百两现银。对比当初迫于形势上“贼船”的燕钦那副横眉冷对、满脸不屑的模样,季初不由扬天长叹——

    万恶的金钱啊,当真是这尘世万民共同的祖宗!

    感慨之余,灵感忽起。她按耐不住笔头,准备着手拟稿。下一册话本的名字虽尚未想好,但大致内容已经初定:青云山庄第七代庄主陆云歇与至交竹马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不知是否有四名“共犯”帮衬的原因,昔人居周围的暗探现已悉数撤去。季初不必再时时忧心自己易容之事暴露,如今那是一觉至天明,日日睡到自然醒。惬意舒心的小日子过久了,她内心竟生出些恍惚。午夜梦回,她不禁怀疑在九重门那段天天与教主斗法、见招拆招的岁月是梦境还是现实,如若真实,自己究竟是怎样奇迹般存活至今并且谈笑风生、心智完好的?于是在好奇、惊叹、兴奋、自我感佩......各种胡思乱想中,困意再度袭来,她便放弃思考沉沉睡去。

    吃饱喝足顺道赚外快的日子过得无比逍遥自在,但仍有一事季初觉得不甚满意,平白给她无拘无束的客居生活蒙尘。此时,季初正踱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闲云居——造成这唯一美中不足的“罪魁祸首”所在的院落。流云蔽月,晚风习习,蛐噪蝉鸣相照呼应,时而又有鹧鸪夜啼乱入附和,是夜万籁俱......嚣。她的心情大抵也随了周围的环境,渐渐变得纷乱嘈杂。

    咚,咚咚——

    重复了两遍颇具节奏的叩门声,她稍稍后退小半步,心中默念:三、二、一。对称雕刻着凤尾竹的木门如期开启,一位俊逸出尘的身影缓缓走出。不再是人前那身白衣若雪,而是单著一袭红衣内衬,外面随意搭着一件墨色披风,如星朗目噙着盈盈笑意迎向来人,仿佛是姿容绝世的大妖亲临凡尘,俯仰间已然蛊惑万千人心。季初稍稍失神了一瞬,旋即清醒过来,连忙在脑海中强行合掌,赶集似的默念般若心经。

    “看来在下今儿个来晚了,陆庄主似乎正准备就寝,那在下便不打扰您休息,改日再来。”她拱手行了一个明显敷衍了事的礼,面上端着客气的笑,内里却不住腹诽:自那日乐游居事件过后,这厮还真的做实要公子哥儿“近身伺候”的声言,一到戌时便传人请她去居所品茶下棋,每天雷打不动。顶着一张人神共赏的俊脸,却净是睁眼说瞎话和她“卖惨”。什么庄里的弟子碍着身份不敢在庄主面前随意,无人与之交心,什么三生有幸得遇她这么一位率主性动而挑为衅的妙人,自当求之若渴、盼望深交。这些话用来骗骗初入江湖的单纯良善之辈还行得通,对她这个从小被迫训练出一身机警的“老江湖”而言意味着迷惑人心的表象和潜藏深处的“醉翁之意”。今晚的发展似乎又上升一层,陆云歇竟连“君子待人须正衣冠”的门面都不愿假装一下,如此下去宽衣解带、坦胸露背岂不是指日可待?

    季初扪心自问,自小跟着师父修习药石之术,顾云游各地采集真人“样本”,也算是阅男无数、见怪不怪。可那时多半儿是不会动的尸首,以及半死不活、靠药物吊着半条命的病秧子,剩下的都是......有辱清明的歪瓜裂枣——九岁那年为向师父证明自己出师,她曾易容成平民小哥儿,欲凭所学独自闯荡江湖。寻地儿落脚时误把青楼当酒楼,一连数月在后厨帮工。因年少好奇,每每“酒楼”人声鼎沸之时她便忙里偷闲潜入店内各处转悠,不免目睹了诸多“食客”与众不同的夜间就餐习惯。她曾一度以为肾亏内虚、体态臃肿的中原人普遍都有这种饭后运动的特殊癖好。然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秉持着不能见死不救的师门作风,闯入某间饭后运动正酣的厢房将那个体虚肥胖的常客生生拽下床,用自制的骨针将其扎成了刺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记得被乱棍轰出厢房,还好她腿脚利索,翻墙溜了......咳咳,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在季初默念心经的同时,陆澈又向她靠近了几步。首次近距离直面陆云歇这等级别的妖孽,她明显资质尚浅,清明的头脑逐渐发热,眼神也止不住向对方红衣虚掩下的“无限风光”涣散。此刻季初终于顿悟:美色误人,不分男女。

    这厮是亲自上阵,故意整的一出美人计吧!

    “子安兄——”

    妖孽轻轻托起她行礼的双手,淡笑道:“入庄以来你我相谈甚欢,我更是视你为知己,相见恨晚。子安一日不来此处,我便一日不能安然入睡,还请子安你随我进屋聊上一聊,解了我这因相思过度而犯的失眠之症。”

    咳咳,这是给了台阶你非但不接还给硬生生掰断了啊。若非这一个月来从青云子弟那儿打探得到的情报,她还当真怀疑这陆云歇有龙阳之好。不知为何,自见面以来,陆云歇对她就展现了极大的好感和包容,乐得看她在庄内“兴风作浪”、“收拾”同门师兄弟。若再不与其开诚布公,这一出相见恨晚的江湖知己情深的戏码不知会上演到猴年马月。今晚就是与他摊牌的绝佳时机。季初眼珠一转,瞬间敲定了主意,迎面对上陆澈的笑颜,朗声道:“陆庄主既然诚挚相邀,在下却之不恭。您先请!”

    同一时间,连接岳州与京都的官道上。

    一人一马风驰电掣、扬尘千里。忽而前方一道银光乍现,那人下意识勒马,凄厉的马鸣刺穿空寂苍茫的夜空。待银光消散,眼前多了三道黑影,矗立在数十丈开外一根被拦腰截断、横亘在官道中央的树干上。黑衣人的衣着配饰巧妙掩藏于渐深的暮色,隐隐卓卓,只显出大致身型。

    “来者何人?”

    无人应答,亦无人动弹。

    “在下尚有要事在身,诸位既不愿禀明来意,恕不奉陪。”被阻的赶路人说着抽出腰侧佩剑升至齐眉处,随后气沉丹田,一字一顿道,“警告只此一次——好狗不挡道!让开!”话音未落,一支羽箭裹挟着犀利的劲风从道旁灌木丛窜出,那人反应机敏,瞬间后仰背靠马鞍轻松避开。

    咻咻咻——

    不等其复还原位,数百支利箭密密麻麻从上空俯冲袭来,只见马上之人一记飞速回旋腾空而起,电光火石间倾覆的箭雨不知被什么利器弹开,霎时改变轨迹四散流窜。那人突然振臂一挥,数十支羽箭仿佛串通一气,直直朝向前方那三个挡路的黑影射去。

    蹭蹭蹭——

    金属相扣之声不绝于耳,横飞的利箭悉数折断,在黑影周身落了一地。那三个影子依旧纹丝未动,仿佛是半截嵌入木桩的钉子,严守不退。箭袭虽未退敌,但迅猛之势仍划破了对方的外衣,胧月映照,露出片片金属微光。他们内里应是穿着铠甲一类的防护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