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读书网>修真仙侠>云歇春归处 > 序章 断指山,青云起
    “断指山,青云海,月沉西林鸟兽散。魔音起,摄魂香,魑魅魍魉尽开颜......”

    当第三次看到树干上的双铃标记时,他确信自己着了道,在这青雾弥漫的山间夜路迷失了方向。忽闻四周灌木丛中似有窸窣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他右手抚上腰间佩剑,轻轻拨开一寸剑鞘,目光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位,蓄势待发。隐约间,一个黑影缓缓向他走来。待黑影的轮廓透过重重雾气逐渐清晰起来之后,他当即心下一紧,了然今晚的自己抽中了下下签。一头浑身黑黄相间的猛虎正不偏不倚,一步一步向他走来。那老虎四肢粗壮,尾巴粗长,带有黑色环纹,如同一把钢鞭一般微曲摇摆。白嘴巴上,胡须条条分明,伴随着踱步的节奏一颤一颤。

    真是失算!

    一周前接到密报说断指山疑似魔教的一个据点,附近有村民看见一群衣着不凡的少年被押解进山。与画像比对后确认正是不久前被魔教劫走的武林世家子弟。他于是率领门下十几名精英,日夜兼程赶赴断指山暗访。为确保安全,他身先士卒,凭借一身绝顶轻功,独自一人凌空直上,最终登上这断指山的顶峰——凌云峰。可不曾想这凌云峰上青雾缭绕,其中夹杂着奇特的香气,久闻之后内力被封。原本登山已经损耗了太多体力,此刻若再遭猛虎侵袭,势必一场恶战,非死即重伤。

    那老虎正稳步逼近,每一步都踩着他那根极度紧绷的神经,仿佛下一秒就濒临崩裂。就在他即将拔剑的刹那,一道似笛似哨的长音,如利箭般从身后射出,刺穿四周的浓雾,径直阻隔在他和那头猛虎之间。

    “大黄,别再靠近了,当心伤着自己!”

    长音之后,只听一女童的声音响起。那老虎当即收了爪,抖了抖全身浓密的毛,悻悻地张了张口,最后又讪讪合上。

    “大黄,还不回家睡觉,小心少眠掉毛变秃毛怪!”那老虎闻声竟然真的走了。当它转身消失在雾气中时,持剑少年仍处于震惊疑惑焦灼恍惚的复杂情绪之中。“月亮快落山了,夜幕已深,我领这位小哥哥下山吧,请仔细跟着我哟!”那个似笛似哨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长短音相辅相承,俨然一曲绵延的小调。少年犹疑片刻,还是移步跟随着小调的方向前行。这条山路出奇的顺畅,虽逶迤却平坦,连稍大一些的沟坎都没遇上。他愈发宽心地跟着走。青雾渐浓,可见范围缩小,然而小调未曾间断。那曲调的主人也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须臾间,他已被引出了先前的山林,一条宽敞的石板路在眼前延伸向下。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不出两个时辰便能到山下,再走个三刻左右定能到附近的村庄。”那稚童声再次响起。这次他听仔细了,说话人的年龄大抵七八岁上下。少年忽觉脚边滚过一个小瓷瓶。“此山青雾能扰乱人体内息,抑制内力生成。服下此丹,配以调息,不出片刻便会恢复。我就送到这里啦,小哥哥你慢走!”那女孩似乎要撤,少年连忙出声致谢:“今日多谢姑娘相救,敢问姑娘芳名,来日必当偿还救命之恩!”

    “小哥哥为何要报救命之恩?”那女童疑惑地开口,“今夜我只是闲来无事出来溜达,恰巧撞见你误闯迷阵,欲对大黄行不轨之事,这才出手解救大黄。所以要报恩的是大黄,我自会向他讨去。”少年闻言微怔,几欲开口却不知如何接话,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好,在下还是得感谢姑娘引路赠药之恩。这枚玉制令牌乃吾辈信物,若姑娘日后行走江湖遇上难处,可凭此寻求帮助。”少年双手捧玉置于掌心,垂眉低眸,一副坦然虔诚之姿。“小哥哥,万万不可!”像是顶着千斤重担似的艰难开口,“师傅说这山外多是妖怪出没,其中有怪名曰‘人面兽心’,极善伪装,专挑无知少男少女做下酒菜。我道行不够,未出师前被师傅明令禁止与山外人来往。若我留下这玉牌,岂不明摆着告诉她老人家我犯了禁?”

    她的说话声转轻,像是在喃喃自语:“哎呀,不成不成。若是师傅知晓了我接触过山外的武林人士,又该罚我了!会不会关我一个月的禁闭?还是没收所有话本?会不会又罚吃一个月的野菜......”浓雾缭绕,少年看不见女孩,但能从语气中想象她此时正连连摇头,愁眉苦脸的模样。糟糕!嘴角又不自觉地向上翘。奇怪自己这闻名江湖的“冷玉公子”,平日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今晚却在这个尚未谋面的女娃儿面前频频破功,若被庄内师兄弟知晓,一定会惊起千层浪吧。

    “姑娘莫要担心!此玉牌为我庄特制,有驱邪镇妖之能。日后姑娘下山,定能助你远离各类妖怪。保你行走江湖,平安顺遂,衣食无忧。”

    似是被击中了内心所求,挣扎了好半晌女童才幽幽开了口:“那......那好吧,请小哥哥把玉牌放在地上,然后转过身去。”少年顺从地转过身,随后又听见那女孩说:“多谢小哥哥至宝相赠,我身上没什么物什,就送一句话作为为回礼。”她的声音顿了顿,接着道,“此山多青雾迷阵,外人难以从山路登顶。此地亦为众多珍禽异兽栖息之所,却没有除我师门以外的人居住。小哥哥要寻找的同伴,确实不在此山中。还请莫要盘桓,速速带人撤回。”说罢女孩似乎已经走远,四周彻底归于沉寂。少年勾了勾嘴角,心中忽然一片清明。于是他迈开步子,沿着石板路下山去了。

    “庄主,您终于回来了!山上情况如何?是否找到魔教踪迹?”一名白衣少年领着青云山庄参与此次营救行动的精锐早早地等候在他们包下的一间民宅中。陆澈甫一进院门,他便率众迎了上去。

    “不必继续探查断指山。明日一早开始星夜兼程赶赴云洲,我要亲自拜见听风阁阁主。另外,务必让及川盯紧了提供断指山情报的来源!”

    “领命!”

    众人纷纷退下,此刻民宅的主屋内只剩下刚才领头迎接庄主的那位白衣公子,他正目光探究地望着他们笑意满脸关不住的庄主,好奇道:“云歇啊,不对劲!你今天在断指山究竟遇到什么事儿了?那么高兴?“陆澈惊觉自己今晚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控,连忙轻咳一声,随即又笑道:“偶遇一只不知长相的山林精怪,甚为有趣。”

    景御六年,太阴三月廿四,青云山庄庄主“冷玉公子”陆澈,率众攻下巴蜀关鹤楼,成功解救被魔教劫走的中原武林各派子弟三十七人,大火焚烧魔教据点关鹤楼,火光三日不灭。同年六月初九,设计捕获潜伏武林世家的魔教卧底,共计十三人。自此,青云山庄名声更盛,冷玉公子威名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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