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常富最后是被抬出宫去的,附带着一道圣旨,责令柳家人即刻搬出都城,回老家祖宅居住。

    此事不消几个时辰便传遍了朝野。蒋墨也没刻意去管,毕竟把舅舅打一顿这等“荒唐事”也很像是闻人默的手笔,至于会不会被骂不仁不孝之类的话,并无所谓。

    原因很简单,柳氏亲族,他用不到。不但用不到,他还有种预感,若再继续纵容柳家人目中无人,横行霸道,保不齐得成为他被篡位的推手之一。

    所以不如直接清理掉。大张旗鼓地把这群瘟神给送出都城,滚回老家,断了跟柳太后的联系,每个月固定给点银子养着不死就成。

    “我真是自作自受。”蒋墨平躺在榻上发呆,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看漏了很多细节。

    柳太后一生节俭,贵为太后却只有一套华服,逢宫宴或祭天礼时才穿出来。像样的首饰也没多少,连闻人默都看不下眼,勒令工匠打了对上好的翡翠镯子给她,却是没见她戴过。再问时,就道丢了,令他郁闷了一小阵子。现在一想,怕不是偷偷变卖了补贴家用了。

    “柳招娣……”蒋墨砸了口清茶,哼笑出声:“这名字,朕早就该想到。所以接下来怎么办呢……”

    随后他命宫人取来卷宗堆满了书案,一头扎在里面研究出路。研究了半天,悲伤地发现荆国势力大抵分了三派。一派是以丞相史景同为首的淳王党,一派是以郑王为首的,多为前朝老臣、武将的郑王党。最后一派则是他长兄杞王的“文臣党”。总之就是没有他的党派,仿佛全世界都出道了,只有他是来凑热闹的永久性练习生。

    该与谁结盟呢?淳王闻人易,他的九弟,自带金手指的真正主角,尊严令他不愿屈服于主角的光辉之下,划掉。郑王,前世被他坑死的八弟,书中从生到死就几句话,难以找到攻略方案。杞王……

    “生母早逝,养母是吴太妃,与淳王来往密切……这也不成啊……”蒋墨为难地扶额苦思冥想,却不知他念叨的这三大势力的中的最要紧的“淳王党”头头,闻人易也在念叨他。翻来覆去就一句话:

    这合理吗?

    “千真万确!太后的亲哥哥被打了,柳家人被赶走了,真真的,奴才瞧了个仔细!”淳王府中,一宫人绘声绘色地将当日见闻禀报了一番,还着重提了句最后抽鞭子的那个是能徒手打死狼的陆侍卫,想必陛下是想下死手。

    闻人易听得满脸怔然,草草拿了银两打发宫人回去,与身侧正在擦拭花瓶的侍女小声道:“桢姐姐,你说,我皇兄这是怎么了?”

    那被唤作“桢姐姐”的侍女姓白,单名桢,停下手中的活稍加思索后回道:“依奴婢看,殿下最好不要插手此事。陛下应是对宫宴上,柳侯失言一事耿耿于怀,罚,是罚给朝臣们看的,想让知晓此事的大臣们管住自己的嘴。”

    闻人易不敢苟同:“那安置侍卫,又驱逐了秦公公呢?我觉得皇兄他应是有所察觉了。如果他能看出公孙泊不怀好意,是不是……”

    “殿下,这么多年了,您还是放不下吗?”白桢苦笑,同情又无奈地说道:“就算没有了公孙家,就算陛下看清了公孙泊的真实面目。他也不会成为您期待中的皇兄。他的秉性是改不掉的,等他铲除掉公孙家,下一个就会是您。”

    闻人易沉默,良久后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枚枚收回期瓮中:“我不争,不抢,他也会杀我吗?”

    “您知道答案的,何必再问呢?”白桢说罢,看向了窗外:“殿下,依奴婢拙见,当今世上,只有丞相值得您以真心相待。”

    闻人易笑笑,起身走向书架,随手拿起卷画轴,细细看了看后卷好地给她:“桢姐姐,当今世上,你和丞相,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白桢没接那画卷,垂眸轻叹道:“殿下,您不必信任奴婢。奴婢不会害您,但奴婢不值得您托付真心。时候不早了,您该去听讲学了。”

    闻人易慢慢收回手来,将画卷放回了书架。再回首时,白桢忽然道:“殿下,还有十日,廪国使臣要入朝觐见。届时郑王殿下也会回来。您之前不还惦念他吗?殿下,丞相嘱咐过,要让您多留意此番宫宴。不如入宫看看有无纰漏?”

    “八哥,确实许久不见了。”闻人易说罢整理了下衣衫:“但这都是礼部的事,我何必越俎代庖。老师他让我留意,应是让我在宴上多留意,别跟柳侯似的酒后失言,叫外臣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