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走到一层楼梯拐角,听见不远处康光武的说话声停下了脚步。
拍摄看上去已经持续了一会儿，康光武以较为放松的姿势侧坐在门槛上，手里转着一个表皮擦破的篮球。篮球转五圈的时间,正好够他说一句话。
“我爸妈最近一次回来的时间我记不清楚了，但是我记得他们每次中午离开都是开着那辆货车走的。橘红色的，轮胎周围的泥点最明显。”
“那辆车每次开走，都会在院子里带起好大的一阵灰尘。妹妹一般会躲在楼上不愿意下来看,我有时候会坐上货车,跟着他们去到村口，再自己走回来。”
“自己走回来不会很远吗？”林檎听见吕嘉庆这样问。
“会。从村口走到家里会花上小半天的时间。我有时候走得快，能赶上吃晚饭。要是觉得太累,就干脆坐在路边玩一会儿再回来。”
康光武转篮球的动作停了一瞬，篮球“咣”地砸到他脚边。他捡起篮球的同时又悠悠然开口。
“那么远的距离，谁愿意走呢？不过我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可做,所以还不如送他们去村口好了。”
“吕哥，你去过江城,城市是什么样子？”
康光武从没出过临水村。他对城市的了解,都来自于书本里的词句描写和那台老电视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可不论是文字描写的车水马龙,还是摄影机拍摄的夜景都离他很远。
“就……比临水更繁华。在江城的市中心，你没办法看到这样大片的田梯，也没有一排排的茶树。有穿着橘色外套的环卫工人会负责打扫街道卫生,路旁的树也有人定期修剪。”
康光武听他这样说着，依旧没有实感。吕嘉庆从他眼中看出失望，莫名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不过你为什么对城市这么好奇？”
“因为去过的人都说好，都不想回来。”
林檎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明显出他突然挺直的后背，像只受应激反应影响而高高弓起后背的猫。她在拐角站得有些累了，估摸着摄影机的盲区又往前站了站。
这一回，她看见了傅里安，还有站在他身旁的何水水。
自从拍摄以来，傅里安身旁的位置一直是她的。她知道自己不是狮子，不可能把傅里安的身旁方圆五里作为自己的领地，但她还是生气。
林檎紧抓着手里的《格林童话》站在原地，脑海里的嫉妒像是久违汲取到养分而野蛮生长。她听见书皮痛苦的叫声，反应过来这是康光文心爱的书，才有片刻的冷静。
“你也想去城市里？”她听见傅里安问。
“想。”
“那为什么你和你妈妈打电话的态度那么抗拒？”
“因为妹妹不想去。”康光武侧身坐直，又像是嫌门槛硌得疼，转而坐到了篮球上，“我对城市最初的印象就是她告诉我的，她们班之前来了一个支教老师，她常常听老师讲城市里的事，再转述给我。”
“她本来也是想去城里的。她很喜欢跳舞，学校老师教的动作她总是第一个学会，电视里放过一遍的舞蹈也能学个七八分像，连城里那位老师也夸她有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