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将心凉透

    她低头匆匆地喝了一口水,却呛了一下,怎么也咽不下去,太苦了,明明还是先前的一杯清水,不知什么时候完变了味道。

    南国的四月,已是夏日伊始,向远将车开进山庄的林荫道,在遍布的树荫下,心情也觉得凉快了许多。山庄的环境还是颇为不错的,而且胜在幽静,这也是滕云打电话给向远,说有事情要跟她谈,向远没让滕云到市区去,而是找了个时间自己过来的原因。

    这条林荫道是山庄的主干道,西边是客房区、办公区以及总台所在的位置,东边是温泉和活动场所。因为是下午一点多,四处都没什么人走动,偶尔几个,也是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满树的蝉声,叫得人昏昏欲睡。车行至中心停车场附近东边岔路上,忽然有人跌跌撞撞地疾步而来,差一点撞上向远正欲拐弯的车子,好在她刹车及时,那个人也吓得连连退了几步。

    山庄里的人,不是员工就是客人,虽然是那人莽撞,向远也并没有打算计较。谁知那人看到她的车之后,大惊失色,掉头欲走,没走几步,却又折了回来,竟有几分慌不择路的意味。

    向远原本还没有过多地注意那个走路冒失的年轻人,这下却不免多看了两眼,她自问虽然算不上亲切,但至少也不会将一个好端端的人吓成这个样子。

    不看还不知道,那人原来是叶家的司机小陈。小陈是叶秉林的司机老陈的儿子,老陈快到退休的年龄了,跟了叶家许多年,现在已经很少出车,只是负责叶秉林的一些日常接送,也算是对他辛辛苦苦几十年的照顾。叶秉林还曾经特意关照让老陈待业的儿子接父亲的班。现在的叶家原本就没剩几口人,叶昀是不喜欢这一套的,向远进进出出又都是自己开车,所以叶骞泽就让这个小陈做了他的司机。

    小陈算是近半年来才跟随叶骞泽的,和向远交道打得少。向远只听说这个小伙子人还算机灵,做事也勤快,话倒是没说过几句。今天看他的样子,却像是先认出了她的车,避之唯恐不及。

    通常情况下,小陈除了帮叶骞泽开车,没有别的差事。向远看了一眼停车场,叶骞泽的车子果然也在那里,她想到小陈之前的匆忙和认出她之后的惊慌,不由得狐疑,停下车走了出来。

    “向……向总。”小陈知道避不过,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脸却怪异地扭向一边,似乎尽可能地避免与向远打照面。

    其实两人离得如此之近,向远从下车那一刻起,就已经看到了他身上的累累伤痕,鼻青脸肿不说,浅色T恤上尽是凌乱的脚印,显然不久之前曾经被人狠狠踢打过一番,样子狼狈之至。

    向远再次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小陈还在掩耳盗铃地遮掩。向远按捺住惊讶问道:“慌什么,大白天见鬼了?叶先生呢?”

    “叶先生,他……他不在,让我开他的车来拿点东西。”小陈似乎相当害怕向远,一张脸怎么也不敢直面她。

    向远也不和他捉迷藏,“拿什么东西弄成这个样子?”

    “我摔了一跤,真的,不小心摔了一跤。”

    “是吗?”向远莫名地笑了一下。

    小陈自知在她面前很难糊弄过关,头几乎要垂到胸口,紧紧抓着车钥匙的手都在不自觉地抖。小陈和向远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但是向远的厉害他是早听说过的,眼前,她的话越少,他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我……我没打架,不,我是说……”小陈脑子都乱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向远却打断了他,“行了,摔到地上也好,摔到别人脚底也好,这一身像什么样子!山庄里有医务室,不过要是急着离开的话,也赶紧去市里的医院处理一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去吧,还站在这干什么?”

    小陈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在向远这么轻描淡写几句话之下就得以脱身,反应过来之后,低着头,逃也似的开了叶骞泽的车就往山庄大门走。

    向远看着那辆熟悉的车离开,心中的疑云却丝毫未散。山庄可以说是叶家的产业,谁能在这块地盘上将叶骞泽的司机打成这个样子?小陈见到她时莫名的恐慌,难道仅仅是因为闯了点祸害怕被责备吗?她隐隐察觉到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刚才她轻易地放走这个小伙子,是因为她知道,小陈有事情刻意瞒着她,这个时候,问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只会逼着他编造一个又一个拙劣的谎言。更重要的是,司机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雇主最贴身的人,向远不愿意追根究底,伤了叶骞泽的颜面。是她越来越不了解叶骞泽了吗?她和叶骞泽毕竟是夫妻,然而,她竟然完猜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秘密的人究竟是小陈还是叶骞泽?想到这里,一种莫名的烦躁渐渐笼罩在向远心头,就连这烈日下的天空,都觉得分外让人晕眩。

    山庄服务总台就在停车场的对面,向远定了定神,走了过去。总台的服务员眼尖,早早就看见了她,刚在一旁的沙发落座,一杯冰水就送了上来。向远喝了两口,凉透了的水沿着咽喉一路到胃部,让心中的燥热在一个激灵后消了不少,她才想起给滕云打了个电话,滕云说,立刻就从客房区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