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当日溢香居一聚,徐恬与裴思和也算是相识了。只是两人萍水相逢,因缘际会,徐恬倒是看出对方身份尊贵,出身不凡,而裴思和,除了徐恬的名字外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每月初一,照例是裴家夫人给几个儿女发钱的日子,也照例,是裴思和胡吃海塞,胡作非为的时候。

    那一日,有烽十年八月初一,无名琅人自琅崖远道而来,携着箱笼无数,带来了许多奇珍异宝。在城东象水街人烟荒少处,他们铺开随身夹带的油毡毛毯,就地搭起了一座市集。

    徐恬奉母亲之命,来此寻找一位传说中能够以鸟羽飞花的巧匠。他像往常一样卯正出门,早早来到了象水街。可人还没有走进集市,就听到那里面人声鼎沸,闹闹哄哄,早已是热闹非凡。

    集市内,琅人们据地为商。一块油毡,摆上当家的宝货,便自成一家商号。美玉、华锦、雕笼、画册,无一不精美,无一不诱人。在他们简陋的门前,路人游客摩肩接踵,为各色玩物驻足流连。有人慨叹那音色悠扬的琴器举世无双,有人惊异那彩蝶飞舞的锦衣遍世难寻,有人为觅得心爱之物开怀大笑,也有人为错失抢夺之机而黯然神伤。

    走在人群中间,徐恬似也被这欢畅感染,跟着路上的大队伍慢慢往前挪动着,一边走一边远远赏玩两旁的新奇玩意儿,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就这么且走且看,队伍前方却突然一滞,人们的步子不得不缓了下来,待一伙人挤进路边的人群中后,这浩浩荡荡的大队伍才重又行进了起来。徐恬本不是什么爱看热闹的人,却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逼着他向那人群靠近。

    “你这人也太不讲道理!”

    拨开层层人形屏障,徐恬触目所见的,却是火冒三丈的裴思和。只见她一手叉腰,另一手食指如箭头般直指面前的少年,怒目圆睁,眉头紧锁。

    “少给小爷在这儿多管闲事!小心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让开!”

    那华服少年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想要开溜,而裴思和却仍旧不识时务地堵在他面前。

    “把东西还给她!”裴思和一字一顿,仍旧保持着叉腰的姿势,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

    “这东西是小爷我花钱买的,钱已经给了老板,东西我肯定是要带走的!”

    他才刚说完这话,摊上的老板却“嗖”地将一小块碎银子扔了过来。“你这银子,我可没说要。”

    裴思和捡起掉在地上的银子,向那少年递过去,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这下行了吧?老板都说没卖给你,你把你的银子收好,然后把玉雕还给这个妹妹吧。”

    “滚开!”那少年却不顺着这递来的台阶下,反倒狠狠推了裴思和一把,大步朝人群疏落处走去。

    被推了一个踉跄,裴思和总算是忍无可忍,一块碎银子扔过去,正正好好砸中了那纨绔少年的后脑勺。那少年转过身来还想骂些什么,却被冲过来的裴思和一把摔到了地上。他面朝下倒地,还没爬起来,就又被裴思和按了下去。她将他的双手反扣,膝盖跪在他背上,生生用自己的体重压制住了这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

    “再让你嚣张!欺负人!”

    “买东西是要讲先来后到的,懂不懂!”

    “还敢给我当爷?也不睁眼看看姑奶奶我是谁!”

    裴思和用自己的膝盖骨一下一下硌着那嚣张小子,一句句地教训着,咬牙切齿。

    旁边围观的众人都吃吃笑着,大都把这一场小孩打架当作热闹来瞧。只有裴思和身边站着的那一个更小的小小姑娘,眼角带泪,神情凄然。再往旁边看去,那纨绔少年原也带着一个亲随小厮,只是那小孩也是个胆小的,看见这阵势,抱着一怀抱刚买的玩物竟呆了。

    徐恬站在原地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此时就这样与裴思和见面。